饥饿袭击着我们尚未成名的作家,海明威于是把巴黎布置成了一场巨大的宴会。冰凉的啤酒、油煎土豆、又粗又大的法兰克福红肠,各种绝妙的味道破纸而来。清苦落魄,但对巴黎以外的想象和渴望也没个完。携带着纯洁温馨的爱情,他和妻子哈德莉节衣缩食,去意大利、奥地利、瑞士、西班牙滑雪,观光赛马、赛车和斗牛,“我们吃得不错而且便宜,我们喝得不错而且便宜,我们睡得很好而且睡在一起很温暖,相亲相爱。”青春年华的两大可贵法宝,就是贫穷和相亲相爱。
当然,塞纳河畔拥有的不仅是咖啡馆里的写作、尖叫的0女、艺术家沙龙、赛马、彩票以及足以抵抗饥饿的塞尚的画。海明威写道:“有了那些捕鱼人和塞纳河上的生活动态,还有在船上有其自己生活的漂亮驳船,那些烟囱可向后折叠以便从桥下通过的拖轮,拖曳着一长列驳船,还有河边石堤上高大的榆树、梧桐树,有些地方则是白杨,我沿河散步时就从不感到孤独。”巴黎这时候多像一幅静物画,又多像一个浪子在末年回望凝止的一切,一瞬间释放出灿烂的光明。
忧伤和兴奋始终撕扯着海明威的文字。他用幸福的笔调渲染一个穷小子的天国,最终盛装的巴黎恍如指间沙,一粒一粒沉静地漏掉,激动人心的所在渐渐消逝。他承认巴黎无异于人生驿站,年轻的行走是一次伤心的旅程。他在晚年以无比懊悔的笔触来叙述他是如何亲手结束了他与哈德莉的爱情:“我爱她,我并不爱任何别的女人。我们单独在一起时度过的是美好的令人着迷的时光。”
因为爱所以爱,包括对笔墨的无边钟情。写完这本书3年后,海明威开枪自杀。巴黎被人们津津乐道,永远没个完,海明威的巴黎已经结束,被谁搬上了瞻仰的祭台?